撂担子,捂盖子,摘桃子,这“三子”是吃政饭者最爱用的三项法宝,只要法宝使出,他们就能做到不干活,不让别人发现自己干的活,以及不让别人活。
哪怕很多人为此把政饭吃成了牢饭,依然有人前仆后继,乐此不疲地滥用法宝。
加农国王是否真的只是想看望子女尚且不得而知,但跟随他过来的视察团官员绝对没安好心。毕竟鸣山这桃子香甜可口,就算还没成熟大家都想趁早摘之,以免出手晚了连桃树根都被人拔走。
诚然,想摘桃子乃人之常情,可桃子会不会心甘情愿地任君采撷?
Of course not,尤其这桃子还是转基因变异金刚葫芦桃,不反过来把人的首级摘下算得上很给面子。
“艾洛儿,我们真的有必要在这里守着等吗?”
转眼间又过一周,学校与公会总算建成,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,公会竟然建成得比学校还早。
这得多亏米米的全程监控,有她盯着各个环节工人们能发挥出120%效率。反观孩子们虽有着更强的建筑效率,但一边建还要一边兼顾修炼冲击低级,速度难免有所下降。
不管怎样,在第六天的晚上两大建筑都已初步竣工,后续还会陆续扩建更多的教学楼和公会第二层以上。
准备就绪,剩下的只有等待视察团到来。
艾洛儿竖起大拇指说:
“当然要啊,人家好歹是国王嘛,总得给他三分薄面。”
天琳公主表示不服,借机抱着艾洛儿抗议说:
“艾洛儿,你别说好歹啦,父皇他是货真价实的琪纱王国国王,很了不起的!”
米米看着她们搂来抱去,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布置,叹一声说:
“国王陛下当然很了不起,我也很尊敬他,但他这次毕竟不是官方形式来访,我们整这么大的欢迎布置会不会弄巧反拙呀?”
艾洛儿找来两百人排在大路边上,每个人穿统一制服,手捧鲜花,只要等视察团一到便会齐声高喊横幅上的口号。
横幅长达百米,用艺术字循环印着“热烈欢迎国王陛下一行莅临指导”,“祝愿琪纱王国繁荣昌盛,千秋万代”等字眼,总之怎么谄媚,怎么假大空就怎么来。
“嗯?有啥问题?”
艾洛儿完全不觉得有问题,对几万年阅历的她来说,这种基础操作就像呼吸般理所当然。
米米犹豫着说:
“我总感觉太过了点,万一国王陛下不喜欢这种排场,那该怎么办?”
艾洛儿听了大笑,说:
“你这就不懂了啊,用粤语来说,马屁一定要拍,鞋仔一定要擦,才能有大财发!人是一种宁滥勿缺的生物,我们搞得过一点没所谓,他不喜欢也没所谓,但要是不搞反而容易被惦记上。”
古往今来多少表面上说要从简实干的上级,在下属真的傻乎乎从简之后,总是有意无意地给下属小鞋穿,艾洛儿见过的实在太多太多。
米米年纪太小,懂事而未懂人,还倔强地说:
“可是……我看小说里,总有些务实的人讨厌繁文缛节,搞得太过会有反效果吧?”
艾洛儿笑得更欢:
“那是小说,现实里要是真有那种只讲实干不讲排场的人,早被其他同僚捅下去了,不信你可以问问小天启。”
“是这样的吗,殿下?”
米米用纯真的眼神望向天启王子,天启王子别开视线,不忍心告诉她残酷真相。
他的动作相当于默认,米米不由得瞪大眼睛。
艾洛儿竟然不是在乱说!在这一瞬间米米长大了些,更加理解成年人的丑陋。
“……”
米米没再出声,艾洛儿摸着她的头说:
“哈哈哈,如果国王真开口说不行的时候我们再撤下去吧,后面的兄弟们都受过训练,十秒内就可以撤退离场的。”
成年人的狡猾更在于表面一套,内里也可以另一套,艾洛儿早就准备好多种应对方案。
“总之先别想太多啦,他们马上就到了。”
艾洛儿一说,所有人同时望向地平线尽头,再等十秒左右,果然看到马车车队驶来。
国王的车队没有想象中豪华,至少没有艾洛儿曾幻想过的黄金车身或者九龙拉车。即便是国王所坐的马车,也不过比普通贵族的私人马车装饰多点,看上去牢固点。
然而车外的卫兵数量多得吓人,超过一个连的精兵骑着快马,团团围在马车外面。
当中有二十人左右离国王马车最近,穿着与别不同的深黑色制服,每一个都目光如电气势不凡,仿佛把把藏在黑色剑鞘里的绝世利剑。
这些人正是国王直属的禁卫军,有着与艾琪儿接近实力的超级精锐,离夏洛特郡不到百米时,他们挥手让车队停下,释放银链覆盖住整个夏洛特郡,将天上地下看个透彻,确认没有危险才继续前行。
“热烈欢迎国王陛下一行莅临指导!!!”
“祝愿琪纱王国……”
等车队进入境内,群众演员们真的喊了起来,喊声整齐而有节奏。
而当车队完全进来,呼唤声适时而止,群众们高举手中鲜花轻轻摇动,似在路两边掀起花的波浪,看上去赏心悦目。
完美。
迎宾迎到这个地步,除了完美二字再无别的形容词,连禁卫军都忍不住低声赞叹。
再往前一点,车队在孩子们面前停下,禁卫军其中一人策马靠近,询问米米道:
“夏洛特领主,请问贵宅在何处,能否为我们指一下路?”
米米张开嘴正准备回话,却见加农国王摇下车窗,抢先说话:
“等等,人都在这边了吗?那不用去领主府了,我们直接在这里下车吧。”
“陛下,可是……啊不,遵命!陛下!”
禁卫军本下意识想劝诫,但他们跟随加农国王多年,知道陛下在国家大事以外的事上都非常率性,即便劝阻也毫无意义。
有加农国王带头,皇后和其他贵族也纷纷在卫兵搀扶下下了马车,走到孩子们跟前。
(各位,趁现在我们赶紧复习一遍,在父皇身边的是加文大公,那个长一字胡的是宰相比戈,在宰相身后的是笛卡尔侯爵,再往后点的是欧亨伯爵……)
趁着贵族们还有点距离,天启王子通过天琳的灵魂中转迅速给全员介绍到访贵族的身份,能参与本次摘桃子大赛的至少伯爵起步,因此人数很少只有十一人,介绍起来不需花太多时间。
加农国王今年四十有三,额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些许皱纹,可他的精气神更胜往日,一站出来全场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。孩子们和群众们曲身向国王行单膝礼,说出标准的觐见语:
“参见国王陛下,愿星链的光芒照耀尊皇。”
“免礼,愿琪纱的恩惠泽及诸位。”
加农国王回以言礼,然后扫视众人,跳过自己几个儿女直接看向米米,意味深长地笑着说:
“夏洛特卿,你们这迎宾的阵容真够豪华,准备了很久吗?”
米米吓得差点哭出声,以为国王真的不喜欢这套,急忙说:
“不是,我们……陛、陛下,如果您觉得不妥,我们可以马上撤下去……”
“哈哈哈,非也非也,朕不是在责怪你,朕只是在感慨。”
加农国王眺望出去,在关口附近已经能看到夏洛特郡的欣欣向荣,连在王都星纱城都甚少见到的高楼大厦在这里比比皆是,车水马龙的喧嚣声萦绕耳边,更令加农国王有感而发:
“朕孩提时曾无数次幻想,有朝一日能前往鸣山探险,率千军万马收复鸣山,为人类夺回起源之地。可惜朕半生已过依然有志而未竟,如今看鸣山之内竟有如此多人安居乐业,朕真是心感欣慰的同时又惭愧汗颜啊。”
米米听不出加农国王是在赞还是在骂,更加慌了:
“陛下言重了!我们能在鸣山立足还是多亏陛下您的英明指导,再说我们只是在鸣山外围,还未能向深处探索,所以……呃……”
即使练习三年,米米还不太会说官话套话,说着说着便口吃起来。加农国王见她可怜,帮她扯开话题说:
“夏洛特卿无需过于谦虚,你的功劳有目共睹,朕自会择日论功行赏。朕反而担心晨星、天琳和天启,他们三个有没有给你添麻烦?”
天琳公主原本在旁边乖乖听着,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,上前抱着国王大腿撒娇说:
“讨厌啦父皇,人家可是贡献很大的,没有我帮忙这个领地可建不起来!”
公主说的是事实,她的共感能力在战斗和领地建设中大放异彩,可旁边的人闻言会心一笑,只当作公主的自揽功劳。
更有甚之,加农国王用指关节敲她额头,责怪道:
“你们身为王族,因私交去帮忙地方贵族的领地建设,本来就是出格行为!如果不是念在鸣山对人类意义重大,我早就下令将你们强召回宫了!”
国王表面上在骂王子公主们出格,一众贵族却愣住,听出国王言外之意——只要鸣山意义尚存,国王是打算让王子公主们继续自由搞下去哇!
这不好,这真的不好,王子公主们留下来对摘桃子大赛有害无益,贵族们立即想“忠言进谏”。
加农国王瞄到他们的小动作,又立即将话题引到皇后:
“而且你们出宫多日,竟然不跟你们母后联系,让她为你们日夜担心,你们可知这是多大的不孝吗!”
贵族们紧急停下,不敢在这话题上接话,天琳本人也是表情大变,怯生生地望向自家母后。
皇后贝雅琪亚娜·琪纱,原尼波尔侯爵次女,天琳和天启的生母,她此时站在加农国王侧边,以幽怨的眼神盯着几个儿女。
皇后比国王年轻得多,三十年华只过了一半,自幼养尊处优的她保养得极好,肌肤胜雪,十指纤纤,浑然不像宫斗剧里常见的蛇蝎毒后,而更像一株濯清涟而不妖的水莲。
“对、对不起,母后,我们最近都比较忙,所以……”
天琳公主挪动腿到皇后前,那颗高傲的小脑袋很难得垂了下去。
“你这孩子……”
皇后搂她进怀,两只玉手在天琳背后轻拍,似在确认女儿安然无恙。过了一会,皇后朝晨星和天启招手:
“晨星,天启,你们两个也过来吧,让母后好好看看你们。”
天启很率真地踏着小跳步,兴高采烈扑入母亲怀抱。无论他平时怎么早熟和装熟,终究不过是七岁大的娃,仍处于渴望母爱的阶段。
然而晨星十分冷淡,他竖在原地不不动,只抱拳说:
“皇后大人,您无需担心我,请专心看您的子女吧。”
晨星拒绝深深刺痛皇后的心,她举起的手缩了回去,悄悄捏成了拳。
受天琳邀请,艾洛儿经常进宫见到皇后,知道她是真的把晨星王子视若己出。可惜晨星王子并不领情,对他而言,现任皇后是取代了自己母亲的陌生女人。
(唉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没办法,让老子来帮帮你们吧。)
艾洛儿抚一下不存在的下巴长须,用手肘顶了顶晨星王子侧腹,不停眨着单眼说:
“晨星大佬,别这样说嘛,GOGOGO!”
“你……别推我,行了,我知道啦!我过去我过去!”
晨星王子羞红耳根,被艾洛儿这么近距离做类似抛媚眼的动作他着实受不住,还不如去皇后那里轻松点。
皇后感激地看艾洛儿一眼,但很快又不自然地别开视线,似乎不愿意与艾洛儿对视。
“呃……”
艾洛儿掻搔脸颊。
毕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,皇后曾经也对艾洛儿很友善,可自从天琳等人说要跟着艾洛儿去鸣山,皇后难免对艾洛儿产生些许敌意。
为人父母肯定在意子女安全,艾洛儿表示理解,只是和蔼可亲的漂亮阿姨疏远自己,她多少有点尴尬。
关键时刻,从尴尬中拯救艾洛儿出来的是加农国王,他干咳两声说:
“卡拉利亚小姐,罗素卿可在?”
艾洛儿没啥强者尊严,深深低头回答:
“禀告陛下,外祖父大人他公务繁忙,并不常在此地,请陛下见谅。”
这句话纯属鬼话,自从传送阵建好罗素侯三不五时就过来,待在夏洛特郡的时间可能都比在罗素郡的时间多。
他今天之所以不在,是因为艾洛儿提前派雪莲去拦住他,只要他本人不在,谁都没办法借他向米米施压。
毕竟夏洛特郡名义上是只属于米米·夏洛特的领地,拎不清这点的人在贵族圈可玩不长久。
“呵呵,是这样吗。”
加农国王毫不意外,大概早料到有这个答案,他再将目光投向米米:
“夏洛特卿,朕今天只是来看晨星他们几个,没有其他意思,不过其他爱卿对你的领地建设很感兴趣,不嫌弃的话你可和他们交流一下建设经验。”
国王用一句话把自己从摘桃子大赛中摘了出去,却又暗示不会阻止其他贵族参赛。
天启王子将国王的言外之意翻译给米米听,米米顺便复读王子教的话:
“感谢陛下提醒,各位贵族大人是我的前辈,他们若不吝赐教,我自当虚心学习各位大人的宝贵经验。”
说完场面话,米米扯回主题说:
“陛下,站在这里说话不好,烦请陛下移动尊驾先到宴会厅,我们已为陛下和各位大人准备好宴会。”
“哈哈哈,甚好甚好,那我们就徒步走过去吧。爱卿们,你们没意见吧?”
喂喂喂陛下,走过去?您没毛病吧,您知道离宴会厅有多远吗,万一距离几百公里您打算走到明年吗?!当然是坐回马车最轻松省事啊!
一众贵族有满腹牢骚涌上喉头,遵循本心说出口:
“谨遵陛下旨意,陛下走到哪,我们就跟到哪!”
“徒步过去更能亲眼见证夏洛特郡的发展,陛下真是英明!”
“是啊,陛下英明!”
贵族们的本心只有一个,那便是无论国王说啥都给他扭曲成“陛下英明”。
“那么,各位请随我来。”
米米先行一步,带领全部人往夏洛特郡的市中心走去。
市中心是盗贼团当时所占的位置,经过近段时间开发,附近的山体被削平加固,依山傍水建起了繁华商业带。
商业带包含学校,公会,演练场和许多商铺,孩子们开发再经艾洛儿改良的产品均在此出售。
往西,即靠近陆道郡方向延伸出来次级商业带和住宅区,餐饮、旅宿、文娱和服饰等行业集中此处,对大部分平民来说这里才是真正意义的市中心。
再往西属郊区,主要是农业、大规模畜牧业和林业的综合性粮食产出区,一行人要进市中心首先得穿过这里,米米边走边向他们介绍农牧区的分区和具体作物种类:
“陛下请看,那边是我们经过引水造湖后兴建的中小型鱼塘群,通过将附近的养鸡场的鸡粪进行分液、消毒、发酵处理后,可持续为鱼塘营养价值高的饲料……”
星链世界没有循环农业和立体农业的概念,贵族当中,领地主营农业的欧亨伯爵听得津津有味。
可惜除欧亨伯爵以外,其他人对米米的介绍多少有点心不在焉。
他们又不是艾洛儿,对种田的兴趣仅停留于维持民生,他们不惜跨越千里冒险来鸣山,所为的可不是区区农业概念革新。
“轰隆,轰隆,轰隆……”
他们本是这么想的,但当看到一个农民驱使的农具时,他们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。
离远看时以为只是农民在持鞭赶牛,待农民靠近,他们才发现农民手上牵着的竟是星链,而星链另一端链接着的并非耕牛而是一台黑不溜秋的机器。
机器外观很简陋,外部包裹着百家布似的焊接铁板,底部有四只滑轮,农民接入星链作动力源推动它,每前进一步都发出奇怪的轰隆声。
简陋归简陋,机器走过之处田里的杂草都被连根拔起,庄稼却不但毫发无伤,反而像做了场美容spa般光彩夺目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东西?!”
欧亨伯爵激动得扯住米米问道,米米以尽量大的小音量说:
“那是半自动的耕作机,里面有预设的程式,选种、开垦、施肥、除草、收割等等,所有相关的农活操作都可由它自动处理。”
欧亨伯爵年逾七十,吃过的盐都比孩子们吃过的米多,但如此神奇的机器他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,他惊叹道:
“天啊,你们居然还捣鼓出这种东西来,如果不是吹牛的话……夏洛特男爵,请问您手上有多少台这样的机器,我愿意以任意价收十台,不,二十台!”
欧亨伯爵实在太激动,竟忍不住在大路上喊起收货来。
越是钻研农业的人越能了解这台机器的价值,那玩意不单单简化了农业工序,更能使非农人员以同等专业水平安置到生产环节上,彻底颠覆现行农业结构。
米米微笑着回答:
“当然可以,伯爵大人想要多少台都没问题,不过具体细节我们还是在宴会上再详谈吧。”
“哦、哦!说得对,说得对,我太冲动了,失礼失礼。”
欧亨伯爵回过神来,惭愧地给其他贵族一个眼神。
这眼神信息量很大,暗示他准备退出摘桃子大赛,比起未必能抢到手的夏洛特郡,欧亨伯爵优先选择了实用的农业机器。
其他贵族不以为意,甚至有点高兴,开赛前能少一个竞争对手再好不过。
然而——
“夏洛特男爵,那辆车为什么没有马也能跑动……燃油车?内燃机?都是什么东西?!”
“夏洛特男爵,那两人在吃的是什么东西,还冒着烟呢?分子……冰淇淋?您到底在说什么?”
“夏洛特男爵……”
进入商业带后,贵族们受到的文化冲击不减反增,平日自诩见多识广的他们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,触目可见全是新鲜事物。
一个,又接一个,他们各自找到感兴趣的东西,与米米定好口头上的进出口契约,便心满意足地陆续退到队伍后方,显然也是选择了退赛。
离宴会厅尚有数十米,队伍中表现出参赛意欲的却转眼间只剩下寥寥数人。
(咦?)
米米渐渐察觉到不对劲,这和原本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,她急忙用灵魂中转询问天启王子。
岂料天启王子表情凝重,回复道:
“请勿大意,夏洛特小姐,如果我们没表现出足够实力,他们会直接把这个领地瓜分,而现在亦不过是因为我们的技术超乎想象,他们打算换个方式来获取利益罢了。谨记,政治永远不是个体,而是群体在操作的。”
“群体?”
米米反刍王子的话,很快想通个中意思,又问:
“您的意思是,他们待会很有可能还会继续干预我们?以派系的形式?”
天启王子答:
“不是可能,而是必然。比戈宰相、加文大公和笛卡尔侯爵还没发言,他们代表的派系才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威胁。”
米米微愣,接着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走,灵魂回复道:
“比戈宰相和加文大公我知道,是代表保皇派和实权派吧,那个笛卡尔侯爵是哪个派系?是流星王子的派系吗?”
天启王子也是一愣,随后苦笑着回复:
“看来你已经知道了,那就没必要再隐瞒,是的,他是流星皇兄和璃星皇姐的人。笛卡尔侯爵本身势力就不小,加上有弗朗哥公爵和嘉琉士亲王撑腰,不容小觑。”
“……好的,我明白了。”
两人表面上没有交流,只在中转里完成必要的情报传达。
终于众人抵达宴会厅,不算公会和学校,宴会厅算得上夏洛特群最大的单体建筑,内部花重金装潢,巨大的枝形吊灯照射玫瑰红地毯,光的微热蒸发出地毯里的花香元素,使整个环境芳香飘逸如梦如幻。
此时厅内已布置好宴席,艾洛儿不知从哪里找来许多专业管家和女仆当侍应,用屏风将宴会厅隔开成两半。
星链世界里贵族的宴会大致可分成两类,一类是招待不特定多数人的公宴,通常采用站立式自助餐形式,只要有邀请函或者一定的社会身份地位即可进入。
另一类则是私宴,只邀请特定少数人,等宾客入座后上菜的传统宴会,此时的宴会正是这种。
“陛下,请上座。”
按尊卑长幼之序,加农国王被安排到上位,皇后在他右侧,晨星王子在左侧,再等天琳和天启分别入座后,加文大公和比戈宰相分别安排到天琳右侧和天启左侧。
以此类推,一直到国王正对面才是主人家米米的位置,艾洛儿则坐在她右侧。
“嗯……?”
在商务礼仪中,餐桌的座位顺序非常有讲究,哪怕出错丁点都会招来忌恨。贵族们的安排没啥问题,比戈宰相再怎么权倾朝野也不及大公之尊,王子公主们虽小也远非大公可比,众人对自己的安排尚算满意。
真正令贵族们冒出问号的,是艾洛儿跟着入席。
屏风隔壁摆着随行骑士的宴席,艾洛儿啥爵位都没,理应到隔壁玩儿去,但她坐到这桌来。
“呵呵。”
按理说这是最佳的攻击时机,可贵族们笑笑不说话,任由宴会进行下去。
(这帮人完全不动摇,看来他们都调查过了,知道艾洛儿的身份和重要性。)
和掌握情报的人打交道更要分外小心,米米眯起眼,站起来说:
“陛下,皇后大人,各位大人,很感谢各位远道而来,为表示欢迎,我们准备了些特色美食,请各位品尝。”
说完米米拍两下手,侍应们便推着餐车过来,将菜品放上椭圆桌。
上菜的顺序也有讲究,头盘是小火煎热拌酒的热鹅肝,汤为去腻端上鱼胶清汤,副菜则是鸣山及周边地区才可采集到的陆生贝,这些菜品经过艾洛儿亲自编写食谱,再由专业大师烹饪,每一道都是人间绝品。
贵族们食指大动,醉心于菜品上,竟一时间忘记了此行目的。
直到主菜上桌。
“咦?这是……”
守株待兔不是米米的风格,既然贵族们沉得住气,她打算主动出击引诱对方出击。
铁盖掀开,一叠叠奇怪的菜品呈现在众人眼前。
赤橙黄绿青蓝紫,七彩缤纷的肉排躺在碟子上,首先色彩就十分刺眼,其次肉上还布满疙瘩,看起来很令人反胃。
前面几道菜色香味俱全,更凸显出主菜的异常,当即有人发出疑问:
“这什么鬼玩意?该、该不会是瘴兽的肉吧?”
瘴兽肉除了纹路和肉质多少有点不同寻常外,其实和普通的肉差不多,可米米故意让人添加食用染料,为的正是让人问出这个问题。
她微笑起来,立即回答:
“是的,这是瘴兽肉做的肉排,请问有什么问题吗?”
米米表情轻松自在,仿佛真的不觉得有问题,反倒是贵族们见她如此轻松,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度精彩。
经过恐惧、语塞、愤怒等变化后,贵族们的神态最终定格在狡黠上,他们自以为终于找到切入口,可以发起攻击了。
最先开始的是最早退赛的欧亨伯爵,他只放弃了个人赛,却不会错过实权派的团体赛:
“夏洛特男爵,我听闻你们发明了新方法可排除瘴兽毒素,将瘴兽肉加工到可食用级别,这是历史性的创举,我深感敬服。但终究是未经长期性验证的新技术,你居然就敢把瘴兽肉拿上餐桌,还放到国王陛下的面前,未免太胆大了吧?”
他刚说完,旁边的实权派队友接话道:
“没错,瘴兽有剧毒,你竟敢把有毒的肉献给陛下,我看你是包藏祸心!”
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开火,实权派把话说得越来越难听。
另一边的保皇派也难得与他们站在统一战线,只是念在罗素侯的份上,说话稍微委婉些。其中与罗素侯关系很好的戈斯德伯爵皱着眉说:
“夏洛特男爵,这着实有点过火了,陛下龙体事关社稷苍生,哪怕你们的技术再先进也不能冒半点风险,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?”
两派人都拿国王当刀,左右夹攻狙击米米。
“呃,我……”
米米脑里瞬间想出万千种应对方法,小嘴张开,却什么都说不出口。
她这才想起自己不擅长说话,面对那么多人同时围攻,她肩膀内缩,用求助的眼神扯了扯艾洛儿衣袖:
“艾、艾洛儿,你来解释吧。”
艾洛儿噗嗤笑出声,本以为米米成长了不少,没想到该掉的链子依然会掉,不过念在她扯衣袖的小动作很可爱,艾洛儿决定帮她。
“咳咳,遵命。”
艾洛儿放下刀叉,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干咳两声,说:
“各位大人似乎在担心瘴兽肉是否有毒,我可用人格担保,这些肉没有问题。”
欧亨伯爵说:
“没有问题?你敢保证绝对没毒吗?”
艾洛儿嬉笑着回答:
“不,我保证绝对有毒,天下万物皆有毒性,但是俗话说得好,不谈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,是药也有三分毒……”
艾洛儿先丢出爆炸性回答,然后使出一贯的偷换概念法,数万年岁月里她往忽悠上加了不少技能点,只要大家等她把话说完,她有自信把人忽悠成傻子。
“够了!”
但世上有完全免疫忽悠debuff的人,加文公爵以拳捶桌,怒声打断她的发言:
“艾露,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!无论毒性多与少,只要有毒的东西就断不能给陛下吃,赶快把这些菜换掉吧,不要让你外公蒙羞!”
除了家人,只有加文公爵和诺德侯会喊艾洛儿的小名,证明“军事铁三角”彼此间情同手足。
大公打出亲情牌和长辈牌,确实比其他人更能击中艾洛儿软肋。
如果在此时间点乖乖听话,那两张牌说不定会变永续魔法卡,为了领地今后能独立自主发展,艾洛儿选择强势回应:
“大公,您此言差矣!这些药膳乃是我们献给陛下的贡品,何以会让外祖父大人蒙羞呢?”
“哦,药膳?”
听到“药膳”时,一直任其他人代言的加农国王终于来了兴趣,嘴角上扬开口道:
“卡拉利亚小姐,既然你说是药膳,那么它有什么药效吗?”
热闹餐桌顿时安静下来,谁都没胆量打断国王陛下的问话,艾洛儿得到机会,抓紧推销道:
“不愧是陛下,着眼点就是不一样!没错,我们的药膳用上鹿茸、龙涎香三十种等昂贵药材,六味特殊灵药,熬煮四十八小时再蒸干而成。人吃下去,重疾积疾可药到病除,无病者则强身健体延寿十年!”
艾洛儿没有吹牛,听在别人耳里却夸张得离谱,连闹别扭不想理睬艾洛儿的皇后都捂嘴偷笑。
代表第三派系的笛卡尔侯爵也趁机参战,和别人不同,他没看艾洛儿,而是紧盯着拂过弗朗哥公爵面子的米米:
“夏洛特男爵,好面子爱吹牛是人之常情,但在陛下面前随口乱说,那是欺君之罪!”
明明老子在说话,你竟然跑去攻击米米?艾洛儿不爽了,毫不客气地说:
“笛卡尔侯爵大人,您认为我是吹牛?那好吧,来人,把侯爵大人的那份撤下去换别的!呵呵呵侯爵大人,我不能勉强您吃,只是可惜啊,错过这顿药膳,恐怕您的肠病就没那么好治了。”
艾洛儿语出惊人,笛卡尔侯爵吓得从座位站起来,指着她说:
“你、你你……你是怎么知道我有肠病的?”
艾洛儿说:
“明人不说暗话,各位应该来之前有调查过我,知道我的医术水平吧。侯爵大人,您的肠病暂时还算稳定,但再过几年身体的抵抗力下降,到时说不定会危及性命。”
顿了一下,她扫视众人说:
“当然不止笛卡尔侯爵,加文大公的老寒腿,比戈宰相的偏头痛,欧亨伯爵的肝炎……以及陛下的胃病,放着不管早晚会出问题。各位,没必要为了偏见而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吧?”
所谓年纪大机器坏,人过中年总难为有各种难言隐疾,艾洛儿给他们曝光出来,再用上些许威胁的语气,将场面镇住。
笛卡尔侯爵跌坐回座位,盯着碟子上的瘴兽肉排若有所思。
艾洛儿·卡拉利亚的医术在贵族圈确实很有名气,如果这瘴兽肉排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功效神奇……笛卡尔侯爵吞了吞口水。
“哎,哎哎哎,你等等,先别撤!我没说不吃!”
女仆过来收餐碟时,笛卡尔侯爵瞬间想通,量艾洛儿胆子怎么大也不至于真把毒物给陛下吃,那么攻击夏洛特男爵的事可先放放,先试试药膳效果再说——万一是真的呢?
团队精神与自身健康之间,笛卡尔侯爵优先选了后者,他这一退要再反攻回来可不容易。
其他贵族亦是如此,艾洛儿用珍贵药膳换取压制力,抢先捏住主导权。
“哈哈。”
加农国王见第一局胜负已定,哼笑两声说:
“看来众爱卿没有其他疑问了,那我们就感谢卡拉利亚小姐和夏洛特卿的好意,安心地吃吧。”
等加农国王说完,晨星和天琳跟着补刀:
“哼,有我们几个在这,都不知道你们在怀疑啥。艾洛儿,我早说了没必要给他们吃这么贵重的东西,纯粹是浪费!”
“就是,他们太讨厌了,明明是沾了父皇的光才能吃到,还在那胡说八道。”
童言无忌,或者说,晨星和天琳本身就属于肆无忌惮的那类人,被两人猛批,贵族们羞得无地自容。
为了泄愤,贵族们刀叉用力,将肉排狠狠切开,又小心翼翼地叉起放入嘴里。
“啊姆啊姆……啊!”
咀嚼咀嚼,肉排入口即化,美味得无以复加,吞进肚里后灵药渗入五脏六腑,众人不由得发出惊呼。
才第一口,他们已感觉到药膳对身体的调理作用,迫不及待地吃第二口,第三口,眨眼间把肉排吃完,差点把碟子也吞下去。
可以的话他们想再来一碟,然而刚刚才怼过米米和艾洛儿,他们不好意思开口,只得尴尬地低头。
米米岂会惯着他们,命人将后续的沙拉、甜点和咖啡端上,之后便宣告宴会结束。
“嗯,真不错!”
加农国王用餐巾擦擦嘴,稍作休息后按着胃的位置说:
“刚才那药膳的效果真强,一吃完朕感觉胃舒畅多了,胃口也变好。贝雅琪亚娜,你感觉怎样?”
皇后答道:
“是的陛下,吃完我也感觉浑身充满力量,真不敢相信瘴兽的肉竟有如此效果。卡拉利亚小姐,有这样的好东西,你为何不早点给陛下吃呢?”
皇后说这话倒不为故意刁难艾洛儿,而是忧心丈夫的身体,明明艾洛儿经常能入宫面圣,偏偏等到今天才为国王治胃,皇后自是有所不满。
艾洛儿躬身说:
“普通家禽肉无法承载过于强劲的药效,只有来到鸣山,取得瘴兽肉才能制成药膳,请皇后大人见谅。”
艾洛儿表情诚恳,态度端正,心不跳脸不红,一本正经地说【谎话】,皇后信以为真:
“啊,原来是这样?难道你们来鸣山,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?”
“是的,没错!(假)”
“那看来我是错怪……不,没什么,卡拉利亚小姐,如果陛下的身体能康复,我会感恩一辈子的。”
“皇后大人言重了,其实一切都是几位殿下的主意,他们虽然远离了王宫,但也时刻担心着陛下和皇后大人的健康。(假)”
“卡拉利亚小姐……”
艾洛儿把功劳推到晨星几人头上,反而令皇后更加满意,之前丢失的好感度一波刷了回来。
再看向艾洛儿时,皇后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,艾洛儿暗笑:
(不愧是天琳的母亲,喜恶的变化比过山车还快。)
旁边的国王看得出妻子被忽悠了,却不点破,说道:
“夏洛特卿,下午还有什么行程安排吗?朕现在也很好奇,你们小小年纪就已经钻研出这么多新事物,你们的领地里还有其他什么有趣事物能介绍给朕吗?”
真是鱼咬太公钩,既然国王陛下主动提起,米米不用找另外借口引导,直说:
“禀陛下,今天正好我们第一所学校和公会的建成典礼,若陛下不介意,我们诚邀陛下来参加这两个典礼。”
加农国王兴奋地道:
“数千年来鸣山的第一所学校!朕知道,你们还特地请了维安娜·格里芬女士来当校长是吧,如此盛事朕焉能错过!不过公会又是何物……算了,先不用介绍,朕亲自去看看。众爱卿,你们没有异议吧?”
贵族们会有异议才怪,就算国王不说,他们也想多探探夏洛特郡的底。
行程定下,众人在宴会厅再休息一会,把路上签订的口头契约补写成书面契约,夏洛特郡的出口事业又凭空多出N个百分点。
过了温度最高的未时时分,天启王子站出来,向众人鞠一躬说:
“开学典礼应该是时候准备好了,那边由我负责建设,由我来为各位带路吧。”
众人陆续起身,跟随天启王子移动。
贵族们先行,骑士们紧随其后,艾洛儿几乎落到最后,但有两人比她走得更慢。
米米走近过去故意放慢脚步的比戈宰相,伸出小手,主动打招呼说:
“宰相大人,您好,请问方便说两句吗?”
比戈宰相,实权派的最高首领,尖嘴猴腮加上经典一字胡,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他像电视剧里常见的大反派。
而实际上,比戈宰相也确实曾多次刁难艾洛儿和米米,或者说刁难她们俩所在的保皇派,在孩子们的眼里比戈宰相本应是最不被待见的人。
反过来比戈宰相也不待见米米,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,他姑且伸出手与米米相握:
“你好,夏洛特男爵……呃唔!!”
两手握紧的瞬间,比戈宰相仿佛受到某种巨大冲击,急忙把手抽回去,呆立在原地。
过几秒,他反应过来,一字胡歪曲成V字胡:
“你!!”
他刚出说个“你”字,天琳公主正好走回来,隔着门探头说:
“米米,比戈宰相,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,大家都在外面等你们呢。”
比戈宰相在天琳和米米之间来回看几眼,深呼吸数回,然后整理整理衣领说:
“很抱歉公主殿下,我马上出去。”
比戈宰相没再看米米,往宴会厅大门方向走。
唯有经过米米身边时,他像自言自语般压低声音说:
“夏洛特男爵,不愧史上最年轻的男爵,你的力量超出我想象,难怪陆道会输给你。但凭你的力量能走到什么地步,我拭目以待。”
说完比戈宰相径直走出宴会厅,米米并不阻拦。
待他走远,天琳凑到米米耳边问:
“米米,这样就可以了吗?”
米米点点头说:
“可以了,谢谢您公主殿下,我们也出去吧。”
“OK~~走吧。”
米米和天琳牵起手,一同走出宴会厅。
两个小女孩步伐相同,身高相仿,表情也同样清纯可爱,脑里想的东西却是截然不同。
天琳猜不透米米的计划,所以她只负责思考怎样哄父皇和母后开心,让两老给自己和艾洛儿行更多的方便。
而米米则在想:
(第一个多米诺骨牌已经击出……希望这次不会再出现意外了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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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当我发现自己更新得越来越慢,差不多从周更变成了月更的时候,我在心里默默想,我要加紧速度,要重新变回个勤快的好孩子。
然后刚这么想的第二天,我阳了。
阳了之后别说写作,我连游戏都不想碰,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,刀割喉半夜都会痛醒,睡也睡不好。
真的很难受。
即使转阴之后也很长时间的后遗症,脑袋空空,以前能瞬间想出来的情节和构思,怎么都想不出怎么接续下去。
虽然听起来是挺借口的,但阳过的朋友应该都知道是什么回事,然后正好赶上年底加班潮,一直拖到新年了。
即使写完,回来检查自己写了什么,艹,怎么看起来这么水?虽然我一直都这么水,但好像这次真的特别水。
算了,熬过这张,之后再慢慢调整吧。
总之,现在是20230101-00:29了,新年快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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